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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: 2024-07-30 21:13:33 作者: 云开全站app官网登录

  泰兴市黄桥小学教育集团新城校区一间教室内,30多个四年级小学生人手一把小提琴,在老师尹波指导下,轻轻拉动琴弓,一段有些稚嫩的《我和我的祖国》响起。这是他们的“每日一课”。在多所小学、幼儿园开展普及化的提琴演奏教育,并且由镇政府聘专人授课,这样的乡镇在中国恐难再找到第二个。

  黄桥,中国提琴产业之都。51年前,这群孩子的爷爷辈,造出黄桥第一把小提琴。从此,革命老区、千年古镇黄桥,不仅有土味的黄桥烧饼飘香,也有洋气的琴音绕梁。

  记者走进黄桥,走访提琴三代人,仿佛走过中国发展的半个世纪。

  黄桥镇府前街上,靓琴坊提琴制作中心对面是一家黄桥烧饼技术推广中心,提琴技艺与烧饼技术隔街相望。

  从做烧饼的黄桥,到做提琴的黄桥,黄桥人念念不忘创业的一代。

  黄桥提琴产业,发端于1968年的泰兴县溪桥公社综合厂,几位从上海提琴厂下放的工人成立乐器组。1971年,乐器组发展成为溪桥公社乐器厂,因为“文革”回到家乡的音乐家何彬负责技术指导,为上海提琴厂生产零配件。

  一批农民成为第一代制琴人。1973年,22岁的李书进入溪桥乐器厂做学徒。现已73岁的李书和记者说,最初,工厂只能接一点琴头、琴弓的零部件加工,整琴都见不到,直到1973年,溪桥公社乐器厂才生产出黄桥第一把小提琴。

  李书1983年当上溪桥乐器厂厂长时,步履维艰。工厂的突围与发展,有着改革开放后长三角地区乡镇企业异军突起的共同烙印:跑上海——凭借与上海提琴厂的老关系,李书争取到10年联营协议,1985年,溪桥乐器厂挂牌“上海提琴厂泰兴分厂”。10年中,这家苏中小厂学到小提琴的整琴制作技术,尤其是掌握从管理到营销的一条龙本领。找老外——通过与上海外贸公司联营,将产品销到国外。1996年,通过与一家美国公司合作,溪桥乐器厂变更为泰兴凤灵乐器有限公司,国内外提琴市场上颇具盛名的“凤灵”品牌由此诞生。

  凤灵的壮大,带出一批“李书”。上世纪90年代,在市场经济大潮的推动下,一批技术人员、销售人员、管理人员走出凤灵各自创业。一代人从无到有创出一个特色产业。从2000年开始,凤灵成为全世界销量最大的小提琴生产企业并延续至今。2005年,中国轻工业联合会、中国乐器协会授予溪桥“中国提琴之乡”称号。李书也荣获“全国创业之星”“江苏省劳动模范”等荣誉称号。

  2010年,泰兴市调整行政区划,黄桥、溪桥、刘陈三镇合并,设立新的黄桥镇,提琴由此成为黄桥镇的一张名片。如今,黄桥拥有完整的提琴产业链,一把小提琴上的所有材料都能在黄桥找到。黄桥镇经济发展局局长李琴介绍,近15年来,黄桥的提琴产品占全国市场占有率70%以上、全球市场占有率30%以上。从提琴产业进一步迈向乐器产业,目前黄桥镇有乐器生产及配套企业、个体工商户220多家,其中提琴类96家、吉他类12家、钢琴及其他乐器类6家,弓杆、琴头、拉板等配套类企业110多家。去年,全镇乐器产业完成产值37.9亿元,出售的收益33.4亿元,实现利税3.76亿元。

  接替父亲李书,李晓晨成为凤灵新的掌门人,二代制琴人挑起传承技艺的担子。

  黄桥23万非流动人口中,吃“提琴饭”的多达3万余人。“乐器制造是一个富民产业,工人年收入五六万元。”李琴说。

  公园新村17号,院门挂着“琴艺轩”牌子。这里是“琴二代”吕官宝的家,也是他的工作室。吕官宝的父亲吕伯健,上世纪70年代进入溪桥乐器厂,是和李书同期的黄桥最早一批琴师。1986年,吕伯健离厂创业,开设提琴制作工作室。次年,17岁的吕官宝开始跟着父亲学制琴,并自学绘画、雕刻,在日复一日的手工劳作中精进技艺。琴艺轩里小提琴多、绘画作品也多,吕官宝向记者展示其得意之作:一把小提琴背板雕刻着维纳斯,另一把小提琴侧板雕刻了繁复的花纹……

  34岁的刘肖雅属于“琴二代”中的年轻人。她的父亲刘吉林十来岁就到溪桥乐器厂工作,后来办厂、开工作室,从生产中档琴转向制作高档琴。制琴人把自己的音乐梦寄托到孩子身上,刘肖雅初中毕业后被父母送到外地学习小提琴演奏。如今,她心心念念在家乡做音质更好的琴:“小提琴制作工序繁多,太苦太累,我一度想放弃,经过几年的磨炼,才真正坐下来沉浸其中,找到人生的价值。”

  靓琴坊提琴制作中心老板、四十出头的仇新亮曾是中医按摩师,因岳父母都在凤灵工作而接触到提琴制作,后专门拜师学习制琴。从1998年接触小提琴,到成长为国家二级提琴制作师,仇新亮用了19年。如今,他既与同行协同制作数千元一把的中档手工琴,也潜心打磨售价上万元的个人定制作品。心态开放的仇新亮认为,制琴既要讲究师承,也要注重与同行交流。仇新亮加入中国乐器协会提琴制作师分会,其靓琴坊也成为分会的泰州地区会员联络站,在网上与国内外同行交流学习心得,日均工作10小时以上。

  除了镇区的企业、工作室,凤灵老厂区附近的村子也有不少人吃着“提琴饭”。他们往往擅长一道工序,灵活参与到制琴“流水线”中。刘肖雅说,黄桥人勤劳、肯吃苦,而小提琴也给予大家回报,很多人在家乡找到工作或创业,黄桥越来越有凝聚力。

  不仅本地人在家门口就业,小提琴还吸引外地人落户。雅韵乐器厂老板、河南人王茂2002年到凤灵担任技术管理人员,两年后自己创业。他设计制造了数控琴头雕刻机、提琴面板刨光机,有效解决琴头、面板制作中存在的用工多、不安全等问题。

  口袋富了,脑袋也要富,琴声流进了黄桥人的生活。黄桥的孩子,享受着前辈创业的福祉。

  在黄桥小学教育集团新城校区、十桥校区,东街小学,黄桥镇幼儿教育集团中心分园都开设提琴兴趣课,镇政府聘请6名专业提琴老师与学校音乐老师一同承担授课任务。

  尹波老师说,黄桥镇提琴教研组成立于2016年,专门为几个学校的提琴社团拟定教学计划、编写训练教程。他很自豪地介绍,五年级提琴社团的学生能演奏《我和我的祖国》《花儿与少年》等曲目,成功组建了黄桥镇“琴韵之星”少儿弦乐团、教师弦乐团,成为该镇各大活动中的主力。

  一些孩子走上了专业音乐道路。镇上居民和记者说:刘永波进了上海音乐学院,陈诺就读于南京师范大学泰州学院音乐学院,吕官宝的女儿吕逸菲考入沈阳音乐学院附中。在琴艺轩,记者见到了小吕,小姑娘一拉琴立即进入忘我境地。吕官宝说,从小听着琴声长大,女儿很早就表现出音乐天赋。他走出小镇寻访名师,陪孩子奔波在学琴路上,吕家的“琴三代”开启了音乐人生。

  自2017年起,黄桥都是“6·21国际乐器演奏日”的中国主会场。北半球一年中白昼最长的一天,也是黄桥一年中乐声最盛的一天。乐手们在琴湖周边、古镇景区、居民社区、学校、企业演奏,旋律飞扬。其中既有当地群众文化团队,也有从省外、港澳台甚至国外赶来的音乐家、乐团,每年参与演奏者多达上千人,去年有50多支演出团队、5000多名不同年龄段的演奏者参加。从2023年起,黄桥成为“6·21国际乐器演奏日”中国永久举办地。

  全民爱乐,让黄桥接住了“永久举办地”的名号。底蕴丰厚的文化名镇,音乐细胞被充分激活。不仅孩子们从小学乐器,很多成年人也主动加入学习行列。黄桥镇社会事业局统计,目前全镇有33家艺体类校外培训机构、近20个民间文艺团体。

  擅长演奏多种乐器的孙德林,从镇文化站退休后热心教人学音乐。他的学生中,有几十人从事小提琴制作。“制琴工人尤其是装配工序的工人,懂一点演奏,会知道怎么样把琴做得更好。”孙德林说。

  音乐多么有魅力啊!琴之韵俱乐部等活跃的文艺团体有不少老年人,在学琴练琴中享受快乐时光。黄桥宾馆老板李建一心想组个乐队,他问宾馆的服务员们想不想学萨克斯,得到积极响应后,买回10把萨克斯,请孙德林当老师,东进管乐俱乐部由此诞生。客房部服务员何健美50多岁开始学吹萨克斯:“我是零基础,连‘哆来咪发’都不懂,只知道‘1234567’。现在,只要有谱子,我就会吹。一吹萨克斯,我什么烦恼都没有了。”(徐冠英)

  从琴在黄桥、音乐在别处,到处处流淌音乐的爱乐之乡,黄桥人与小提琴的故事,是一个将发展成果转化为生活质量,居民获得感、幸福感慢慢地加强的故事。

  在黄桥,可以看见中国,看见时代。黄桥提琴产业起步、发展、壮大的50余年,正是中国发生巨变的缩影。乡镇企业的绝地突围,筚路蓝缕、披荆斩棘的创业精神,“四千四万”的奋斗路径,这些典型的中国故事在黄桥都有自己的独特乐章。

  习在参加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江苏代表团审议时强调,引导激励广大群众依靠自己的双手创造幸福生活。拿锄头的手、做木匠的手,变成制琴的手、拉琴的手,苏中小镇黄桥人正是用自己的双手,造就一个3万人同奋斗共打拼的富民产业,从而跨越了朴实农民与西洋乐器之间的鸿沟,创造出自己的幸福生活。新时代、新乐章,黄桥人还在继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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